明天 谁来耕种千年哈尼梯田

“哈尼梯田申遗成功，带给我们最大的变化就是村子变样了。”元阳县新街镇土锅寨村委会大鱼塘村民小组副组长卢正华说，近年来，在政府的帮助下，村里的道路都成了石板路，房子也从以前的土房变成了砖混结构带有传统风格的农家别墅。“村里还开起了6家农家乐餐馆，但只有2家是本村人自己在经营，其余的都是出租给外地人在经营。”卢正华说。
    大鱼塘村是在哈尼梯田申遗前的2009年左右，元阳县政府在核心区选择的8个重点示范村之一。在县政府的引导下，村容村貌及住房都有了很大变化，但农户的主要收入还是种田及外出务工。毕竟，大鱼塘村104户人家只有6户经营农家乐，绝大多数村民并没有因为游客的增加而改变生活方式。在元阳县166平方公里遗产区内的82个自然村，有5.6万多人，大多数人并没有因为祖祖辈辈耕耘的梯田成为世界文化遗产而生活发生改变。
    缺乏产业延伸　梯田越种越亏
   “现在种田不像以前那样精细，以前我们要三犁三耙，现在谁还那样种啊？”在元阳县新街镇全福庄中寨的梯田边，60多岁的李大爷吸着旱烟望着山脚下的梯田感慨地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插秧和收谷子时才回来帮忙。平日只有老人和小娃在家，想打理田地也打理不动了。
   “现在种田是亏本的，所以年轻人都不愿种。”元阳县政府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说，他的老家在遗产区内多依树村委会的一个小村庄，父母不愿来城里居住，还要打理家里的田。因为老了，所以犁田耙地都是请人帮忙。一年下来，家里两亩左右的水田，卖了谷子，他还要倒贴进去近2000元。“种田收入低，谁还愿意认真种田呢？”他说，但田地始终是农民的命根子，在老人的要求下，田地还维持着耕种，但年轻人的心思都不在种田上了。与他持同样观点的人，在采访中记者遇上很多，大家都在想一个问题，明天还会有人愿意耕种梯田吗？如果没人耕种梯田了，梯田景观还会存在吗？
    人口增长 梯田不能承载之重
    元阳县梯田管理局副局长王依法说，县梯田管理局在新街镇设了一个办事点，每个工作日都在人员在遗产区内巡查。“遗产区内挖沙采石的现象已经没有了，但农户建房我们一定要到现场察看，这是为了确保所建房子不影响哈尼梯田整体景观。”他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和困难就是农户建房的问题。儿女长大成人了，要分家分户，这是传统。分户后就要建新房，可是好多村子已经是连宅基地都很难找了。所以元阳县委、县政府专门请科研院所，对遗产区的54个村寨进行了整体发展规划。规划方案正在形成中，有了规划，他们工作起来应该更得心应手。
整个梯田遗产区有15个村委会，82个自然村，1.1万户5.6万多人。据元阳县政府的一份数据显示，遗产区内的群众，人均只有0.86亩的田地。森林是梯田的水源林，肯定不能动，那不断增长的人口该往哪搬呢？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学者罗德胤在一篇文章中认为：“……如此大面积开发的梯田，代表了人类对自然的一种可持续的‘极致利用’。……生活在哈尼梯田的人们，通过高强度的劳动和高智慧的安排，将土地承载力发挥到了极限，所以这里的村寨在数量、层级和类型上都远超过一般的梯田环境。”而现实却是，随着现代文明强势进入，已经被利用到极致的梯田，很难再承载人类更多的索取。
    保护梯田 不能以牺牲原住民的发展权为代价
    红河州梯田管理局局长张红榛认为，哈尼梯田是活的遗产，除了森林、村庄、梯田、水系“四素同构”的经济价值外，文化价值也不可或缺。但是如果没有人在田间耕作，或在田间劳作的人是公司的员工，哈尼梯田就违背了世界文化遗产真实性的要求。哈尼梯田成为世界文化遗产，首先是保护，要保护“四素同构”，要保护哈尼先民们千年来这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发展方式。但是我们不能为了保护而限制甚至剥夺了遗产区内原住民的发展权。
   “总不能为了保持原有的风貌，还让村民们住着原始的蘑菇房吧？”张红榛说，要让原住民还按祖辈的方式来生活，就要确保他们在梯田的耕种中的收益高于外出务工或旅游经济的收益。只有培植并做大做强一批龙头企业带动梯田产业，包括原生态大米、稻田鱼等原生态梯田食品，及农家乐、家庭旅馆，还有旅游产品等延伸产业，让遗产区内的农户收入大幅提高，才能从根本上保护梯田“四素同构”的生态体系，才能保持梯田千年的活力。她强调，“目前，哈尼梯田旅游还处于观光为主的初级阶段，今后发展方向是让旅游者充分体验哈尼梯田的遗产价值。通过旅游提升梯田的经济价值，带动生态农业发展，提高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这是遗产利用的核心。”
    也许是常年与遗产区内农户打交道的关系，元阳县梯田管理局局长程贵章提出的问题更为实际。他说，要保护梯田，首先要保护森林，这是梯田的水源。但在遗产区实施的依然是全国统一的退耕还林补助政策。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仅凭着祖辈们的传统来制约保护森林，就显得有些无力了。其次是房屋，或者说是村落的保护。传统的蘑菇房狭窄，功能不配套，居住条件差。村民们攒了点钱，想建条件好一点的房屋无可厚非，但一建其他式样的房子，又破坏了整体景观，肯定不会被允许。但要建条件较好的、传统式样的民居，投资又远大于建设一般的房屋，这是梯田保护目前最大的难题。第三就是梯田本身了。同样，遗产区内的梯田所享受的国家政策与其他普通农田一样，并无特殊之处。但梯田的原有水稻种植品种及气候原因导致稻谷产量很低。
    “目前，来梯田观光旅游的人数是有所增加，但旅游方面的收入远不能支持元阳县财政为遗产区的农户发放上面所说的森林、住房及梯田种植补贴。”因此，程贵章建议，在县财政还不能向遗产区内农户发放补贴的条件下，上级政府能否给予遗产区内农户补贴，增强遗产区内农户自觉保护遗产的积极性，维护这一千百年来生态系统。
   “红河州委、州政府在2014年9月，下发了《关于加强世界遗产红河哈尼梯田保护管理的决定》，对梯田的保护和管理范围、措施和责任进一步进行了细化和明确。”程贵章说，有了上级的高度重视，相信千年梯田一定会焕发出别样光彩……